《繁花》所颂扬的,不是“霓虹养眼,万花如海”。 相反,他浓墨重彩的,或许是,是金钱永不眠的沪上,人不被物欲所挟持的可贵。 那些骄傲与坚持,汇成了黄河路上的点点星光,耀眼璀璨。 汪小姐面容姣好,身材高挑,时尚,有学历,有外滩27号的体面工作,有可预见的晋升。 是那个年龄女生最好的时刻。 但她真正让魏总动心,不是在至真园的霓虹灯下。 而是在她犯了错误,被下放到工厂时。 那天,大雨倾盆。 她穿着厂服,指挥者,呼喊着,拼尽全力,和工人一起搬货。 魏总看了一下午。 他说,那个下午,足以让他改变一生。 什么样的人值得尊敬? 面对诱惑有定力,有原则,不被收买, 风雨飘摇之时,才能不离不弃。 能吃苦,有傲气,不妥协,不矫揉造作。 他能卖掉皮草,简陋的办公室里吃泡面;他可以一穷二白之时,在居民楼的天台,布置了圣诞树和彩灯;他是真的高兴…… 打动他的,或许是她的独立人格。 >>阅读更多
1918年,北大。
新青年编辑部,云集着诸多硬核之人。
他们点字成兵,翻云覆雨。
创刊者陈先生,成立过岳王会,早年留学早稻田,做过浙江junguan学堂教官,安徽都督府秘书长,入过yu……
32岁时,他已是安徽geming的领军人物。
河北的李先生,浓密的八字胡子,同样留学于早稻田。大量著作、文稿和译著,内容涉及哲学、经济、法学、历史、伦理、美学等诸多领域。
他开展工人yundong,游说冯将军参加国民geming。
奔走于北京、上海、广州之间,帮孙先生改组guomindang……
浙江周先生,留美的胡先生,都点着篝火,为飘摇的泱泱华夏寻找前路。
还有个杨先生,曾是谭先生的学生。
谭先生,湖南浏阳人,父亲guan至湖北巡抚。
谭31岁时,为江苏候补知府。
他写了《仁学》,将哲学、zongjiao、科学冶为一炉,自成一体。
他发起创办湖南时务学堂、武备学堂、南学会等。
与好友创办《湘报》,使之成为宣传维新的阵地与喉舌。
湖南因此而成为当时“全国最富朝气的一省”。
他武艺高超,交友广阔,与袁世凯等朝堂新锐、大刀王五等侠士都为至交。
他还是哥lao会的大佬……
谭先生就义时,年33岁。
杨先生有个得意门生。
1918年,他从湖南来到北大,做了图书管理员。
这个南方口音的后生,还尚未走到聚光灯下。
后来的几十年,
他开天辟地。
我对她印象特别深刻。
那时,我在东莞做课长,她是仓库统计员。
第一次见她,她在盘点,高高的马尾,皮肤白皙,眼睛透亮。
我们企业做LED灯具,耗用的原料都是小部件。
正常盘点晶片用天平称重就可以了,大差不差就行。但她特别较真,一个个点数,非常仔细,白衬衫上汗汗涔涔的。
有次,东莞暴雨,其他成品、辅料和包装仓库都被水淹了,唯独她管的电子原件仓提前把原件用塑料胶框封存着,都规整在货架上,没有任何损失。
她升了仓库主管。
知道她是江西人,初中就出来了,借了别人的证件,到了厂里。
但她特别自强,下班后,从中专自学,然后自考。
很多次我加班,都看到仓库的灯光也亮着。
高高的货架把灯光挡成暖色,她伏案读书,像副油画。
东莞的夏天,厂房外聚了很多萤火虫,流光飞舞。
而她也发着光。
几年后,她发了一张在东莞理工学院毕业的照片,笑容满面。
校园里,杜鹃花正开。
那个笑容,有次我见过。
暑假,职工小孩多,厂里就把孩子们聚在一个房间里,各部门轮流去看孩子。
其他人看孩子,就是自己玩手机,打开电视,让孩子自娱自乐。
只有她,站在台前,给孩子们唱歌,玩游戏,讲故事……
房间里欢声笑语。
我从窗外望去,那刻的她,就是这个笑容。
溪水般清澈。
后来,我才知道,领导是复旦的本科,北大的硕士。
第一次开会,她专注听我们汇报,全程微笑着。
末了,还跟我们分享了她读的一本书,《南渡北归》,讲了西南联大,讲了蔡元培、陈寅恪、傅斯年、梅贻琦……
在她的口中,那段家国艰难的历史,那些理想主义者的文人风骨,在炮火纷飞的乱世中,耀眼成繁星。
她平常的那种儒雅、随和,谦逊有礼,不像一个征战商场的CEO,更像一个学者,多了静水流深的柔和。
我知道,她在央企任职时,参与主导过诸多重大项目,湖南国资收购华融湘江,宝武重组中钢集团,紫光集团债务重组、立讯精密收购汇聚……
那些大手笔的并购、重组,都需要理性犀利、杀伐果断,需要运筹帷幄的智谋,指点江山的魄力。
很感慨她从商业中修为的那么优雅从容。
其言语如此微风和煦,而其内心又如此波澜壮阔。
理性和感性也许是不相冲突的,事业和家庭也是。
她是我们分所的所长,注册会计师、税务师高端人才、高级会计师,省内房产企业涉税专家。省会城市的很多标志性建筑,涉及到的土地增值税清算都是她的团队负责的。
她谦逊有礼,待人和善,但我知道她的每一段光鲜履历背后,是无数个日夜苦读,自律和坚持。
上周,我带团队去某房产央企培训,请她去做现场的答疑。
会上,在解答企业当面咨询时,她说话声音如往常一样柔和,但那种和风细雨谈吐中的专业、犀利、对于税务问题的一阵见血,成本归集建议中的大刀阔斧、大开大合,令人信服,掷地有声。
世人评价京剧大师梅兰芳的演出,庄重娴静,秀雅柔婉,我感觉她就像台上的梅兰芳,大师风派、光彩照人。
她女儿在美国读书,开学前,她几个通宵整理了女儿随身携带的物品清单。我看了她做的清单内容,很敬佩一个资深专家的细致和用心:所有的衣物、小件精细到在箱子的哪个地方;分门别类列出常备药品,药品全部标注了到期时间;吹风机甚至调整好了电压;所有的物品有要提醒的,全部列出了提醒的重点内容。
这份清单的明细程度、严谨和条理,就像她曾写的一部部著作,细枝末节的衣食住行,满满的都是为人母的伟岸与关爱。
送女儿出国时,她这样写到:
“此行,山一程水一程,我们能做的是收起我们无尽的牵挂与不舍,换你看世界辽阔,看曾经目光不及处的远方和未来。捧在手心里的爱很容易做到,但是愿意放你远行的爱更是为人父母的无私。
儿行千里母担忧,行李箱里密密整,不善家务的老母亲熬了近乎几个通宵,只想你伴着这份清单,异国他乡内心时时有温暖。
从此,你在大洋彼岸,要卯足劲地成长,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与成功与否无关,能做个内心繁花似锦欢喜的人就好。
家,永远是你的港湾、永远向你敞开怀抱。“
她在财税领域一路升级打怪,凭超强的自律和拼搏成为行业的专家,时至现在都未丝毫懈怠,在省内颇有名气,她取得了传统意义上的事业成功。而对于女儿的要求,她开明、理智,只愿她长成喜欢的样子,不用世俗的成功定义去施加任何的压力。她半生的努力建了一个温暖的港湾,也为女儿树立了一个优秀的榜样。
唐山。
她薄纱遮面,发间一支珊瑚簪,坐在暗处,面前一把古琴。
蜡烛映照下,她眼睛像冬夜的星。
她来杀人的。
窗外小雨,氤氲缭绕,酒楼、茶肆青瓦檐下,亮了红灯笼。
这里是醉仙楼,九个人饮酒正酣。
她要杀的是他们的头儿,眼睛暴突,满身横肉,肩膀上缠着链子,连着流星锤。
他恶贯满盈,高手护着,罕有人近身。
她混在给他们唱曲的戏班,藏在鼓、板胡和琴声里。
台上一生一旦,在唱《牡丹亭》。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这般,都付与了断瓦残垣……”
唱腔绵软,如幻如梦。
他们起了兴致,嚷嚷着让生旦唱春曲,行极乐。
不从,就短刀钉在柱上。
黑暗中,她惊叫了一声,假装哭了。
哭声竟比唱腔还美。
吼她出来。
她烟衫下粉色褶裙,肤白胜雪,眼角泪珠剔透,如瑶池神仙。
他们呆住了。
弹个曲,他说。
她说,让戏班其他人走。
他应了。
她抚琴,弹《广陵散》。
曲子是刺客聂政的故事,悲壮孤勇,荡气回肠。
她知道他一定会靠近她。
他踉跄着过来了。
五步、三步、一步……
一柄软剑从琴下抽出,寒光一线,一剑封喉。
血喷涌而出,触到琴音,崩开像繁花。
五天前,几个姑娘在烧烤店受辱,找到她。
她们和她一样,都曾笑容清澈,某件事后,失掉了所有童真。
唐山。
他是她老师,后来当了匪。
她生时成都暴雨刚停,窗外北斗七星,人称七公子。父亲常年贩盐,疏于管教,她少时骄纵跋扈,离经叛道。
请人来教,没用,直到找来他。
他曾是衙门幕僚,住河边整天和鱼说话,衣服破烂、疯疯癫癫。他三间草屋,装满了书。
第一课他讲孔子目睹屠杀、战乱,仍怀悲悯;学生有教无类;流浪一生,絮叨着宽宏仁爱,天下为己任……
她看到光芒万丈。
她让人拆了他草屋,建砖房。
白墙青瓦窗子大,书不易霉了。
门外栽竹子、桃花,鹅卵石铺到河边。
他教了两年,两人都变了样。
第三年,四川大旱。
她去赈灾,但潼南、铜梁等县饥民81万,饿死数千,杯水车薪。
他率灾民衙门请命:“饿殍遍野,十室九空,易子相食……”
一身麻衣,长跪不起。
数日衙门开了,发了观音土。
他绝望,回到河边,浑身发抖,一把火烧了所有书,上山当了匪。
很多灾民跟随。
她再没见过他。
听说他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又说他强抢妇女,丧尽天良。
抗日爆发,他受整编加入geming。
当年350万川军出川,64万阵亡,人数之多、牺牲之惨烈,居全国首。
后来她写地方志,有了他一些信息。
那晚全员壮烈。
他死时放了信号弹,共七颗。
就像北斗七星。
她在巷口喂猫,波浪卷长发,鹅黄色裙子,白白的腿。
碎面包撒下,像落花,流浪猫们围着。
初见,他记住她了。
他在糖果厂上班,住在这城中村里。
傍晚回来,常和她撞见。
他往南,她往北。
往北不远,都是酒店,灯红酒绿另个世界。
那晚,远看有人扯她头发往黑处拖。
他急街边抄把刀赶去。
救下了,他说,别走这里,备些防身的。
发不出工资,会拿糖抵,他常送她,水果味,她开心极了。
他倒了货架被砸,厂里不管他,还让赔货。
她医院陪着,帮擦身子,买粥。
吊瓶还有半瓶呢,她就盯着,大眼一眨不眨,生怕瓶空了,忘了换。
人说她俩太腻。
出院吃饭,他说我娶你。
她笑说别闹,你知道我做什么的。
几杯酒,她话多了。
家人病了,弟弟上学,她就出来了,电子厂谈了个男的,一年才知他早结婚了。
人都知道他只是玩她,没人跟她讲,都背里笑她傻。
升了组长,都说她是睡上去的。
得了职业病,厂里不要了,去了酒店。
那里戴眼镜的、穿西装的、会写诗的,都不是人。
她哭了。
他抓紧她,说我娶你,离开这儿。他也哭了。
她挣脱,逃了,像只流浪猫。
他再没见过她。
他有张照片,她离家时拍的。
油菜花地里,她双马尾,稚气未脱,笑眼里都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