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观察日记33 Monday 17:00
我默默地转向一边,面向夜晚。
夜的深处是密密的灯盏。
它们总在一起,我们总要再见。
再见,为了再见。
夏天拉开了漫长的白昼,突如其来的几场大雨,把上海的每一片树叶都洗的发亮,然后夏天也结束了。时间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它用一种最冷酷理智的方法,让每个生命得以平行前进。
“周末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从公司回家路上,向南的冷空气,肆虐的吹着每一个打工的归路人。
单手骑车的我,近几乎一个小时的通勤时间,似乎只有刷抖音,才能消磨这段空虚的时间。
那个全上海满地跑的拆迁户小胖,今天去吃了潮汕牛肉火锅,我想吃很久了,但好像我并没有一起去吃点的人。
“我在意的从不是吃什么,而是和谁一起去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但没有想吃的,更没有一起去吃的人。
出乎我意外的是,她很快就回了消息。那一天是11月11日,距离我们上一次聊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年,那可是上海的一整个夏天。
我还记得上一次聊天,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五gapday,本来应该打12小时+的《归途七万里》五个人,围坐在房间里,吃着20元20块的麦乐鸡,一边咒骂着恶意炸车的惯犯玩家,一边翻遍微信通讯录摇人补位。
我随手给她打了电话,电话没有接通。
“怎么了?你把我吵醒了,我在睡觉!”
“我有个剧本杀,现在极限缺一人,我给你打车,你现在过来。”
“我晚上约了朋友吃饭,我真服了……”
在她发了一共74个咒骂表情和一个微笑表情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当天那车归途也没打起来,大家不欢而散。
在那以后,和她再无音讯,只有偶尔在抖音上分享视频,在那以后我曾一度以为,她把我拉黑了。
人群是孤独者的家乡。
再次见面,已是228天后的十一月了,从暮春到深秋,在不见面的日子里,我们在看同一个月亮,却等不到同一个明天。
“感觉你胖了!”
“你才胖了,我两百斤都和你没关系。”
我姗姗来迟,她早在餐厅大厅等我了,许久没见,她似乎比起印象里圆润了不少。
“你怎么才来,我要饿死了!”
“我早上在理房间,断舍离了一些东西。”
“早点不理,出发前理!”
和前任分手之后,我一直秉持着“不要担心两小时和8公里以外的事情”,我每天到家八九点就睡,第二天七点多准时就能醒,往复如常,即便周末也是。只是周末的晚上,我会报复性的熬夜,直至深夜。
周日一早,我就开始为这次见面而准备,翻箱倒柜的找着今天要穿的衣服和项链,和祖母大吵一家,只因为她又动我衣服。
而我和她吵完之后,自认为时间足够,一时兴起又把桌子和抽屉顺便理了一下,断舍离了两大袋东西。
喷完香水之后,我坐地铁一路向南,家附近的15号线华泾西早已改成景洪路,而它也从闵行延伸到了奉贤。
记忆里的关于大学四年每个周日的午后,我总是在去学校的路上,坐着上奉线穿过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站点,沿途从城乡结合部到农村再到城乡结合部。而不久的将来,15号线可以直接换15号线了,到学校更快了,但好像我已经再也没机会了。
“我看过了,他们家有团购,我们点那个双人套餐就行。”
“那个双人餐不够吃吧,点那个四人套餐吧。”
“我和你说他们家这个锅底都是肉,还有很多牛肉丸,我和我室友经常来吃的,两个人点一个锅底,两盘肉就能吃的很饱了……”
店里人不是很多,只有零星的几桌,菜上的很快,不大的桌子上堆满了涮菜。依稀记得上一次在外面吃火锅,还是几个月前的夏天,又是抖音博主推荐的潮汕牛肉自助,牛满溢。盛夏的夜晚,刚在徐汇滨江骑完车,就直奔店里,被挤在角落的位置,清澈见底的开水锅底,几乎没有的服务。好在牛肉丸和不限量的冰红茶,比瘦的咬不动的牛肉好吃多了。
“我们吃完去哪?”
“去市区看看吧,总不见得去吴泾步行街吧,就离谱。”
“也行啊,我不想坐地铁去,我们打车去吧。”
“都行。”
在她一顿操作猛如虎的拼车操作后,我们不出意外的拼不上人,司机也很快来接我们走了。双向四车道的虹梅南路高架我再熟悉不过了,以前在凌晨在外面打狼人杀回家,总会路过这里,这里一天24小时几乎除了半夜都在堵车。
一路飘红的路况,电车的高底盘,加上车内若有若无的异味,让我的晕车雪上加霜。
“我们要是坐地铁早到了!路上这么堵。”
“我们下了车先去哪里?”
“我想去吃那个可乐饼!”
“行啊,那先去那里好了。”
车况之差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每一秒都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徘徊,事实证明我还是适合坐地铁出门。
历经百般险阻,终于也是抵达了环贸,关于环贸的记忆,似乎足以把我拉回还在读高三的自己。
高三的第一次春考结束,我就和父亲在环贸吃的白熊咖喱,至今我都觉得白熊咖喱是最好吃咖喱饭,也许偏爱的不是味道,而是关于少年时的记忆。
我们从Canada Goose那一头的后面进入,顺便吐槽了加拿大鹅专柜营业员身上穿的那件,老一辈家长,在秋冬季节,最爱自己孩子穿的羽绒马甲之后,我们穿过充斥着奢侈品专柜中庭,上到二楼稍作修整。
休整完毕后,我打开高德地图,定位了卖可乐饼的店,Croqueteria·可乐饼。街边一个小小的门面,很有日式小店的氛围,透过朝向街边的窗口,可以看见干净的厨房。
来之前,我在大众点评里事先做过功课,点了一枚雪蟹腿可乐饼,点完单后走进了小店里。
店内空间很小,我们坐在了板前的位置,现杂的可乐饼,表面金黄,她说她要吃,我把第一口给她了。雪蟹和奶油组成的可乐饼,配上上海辣酱油风味的酱汁,能尝到来自日本老板娘满满的诚意。
我们又追加了两个和牛可乐饼,旁边的日本客人在和老板娘聊天,听惯了普通话偶尔听听日语也感觉莫名的清新脱俗。
告别可乐饼店后,我们的下一站去到了一家咖啡店Marmalade。骑车去的,店里人很多,只能坐在店门口的野营椅上。我点了一支日晒soe冰美,配柠檬磅蛋糕。冰美式的酸质和蛋糕微甜,配上来自静安区的风,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盛夏海边的午后,热烈又不张扬。
风穿过我的身体,我与风融为一体的感觉太舒服了,我总觉得闵行的风有一种工业的厚重感,静安的风会更有一种随性的感觉。
喝完咖啡我们又前往下一站,多半差评的superme上海旗舰店,以及有三层楼高的BASEMENT FG,逛街过程中我最喜欢的不出意外是BF外摆的白色躺椅,太舒服了,很适合我这种老年人。
在吃饭前,她的另一个双子座朋友,推荐她去南京西路恒隆周年庆薅羊毛,本以为能白嫖很多东西,但最后注册了几个根本用不上的奢侈品会员后,只领到了一小杯热红酒和姜茶,简直离谱。
晚饭的地点选在了静安锐欧,因为她想看六本木上海同款圣诞点灯,事实证明也就这样。
当我走到静安久光后的公园广场上,街头卖艺的歌手外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把人行道挤得水泄不通。
我每次来,他都在这里卖唱,只是每次来静安寺的我身边的人都不是同一个了。
从静安寺回常熟路的路上,她给我听着DJ版的capper的《雪 Distance》和《手卷烟》
“可是雪啊,飘进双眼,看不见你皎白的谎言。”
上一次她给我听歌的时候,还是情人节,我去无锡找她,我们分别之前,在苏宁广场的希腊酒吧,看着桌上那杯燃烧殆尽的怪奇物语,递给我耳机,给我听的是《芳草地》,那个时候她还喜欢DIGI GHETTO。
“我们在芳草地耍!芳草地耍!……”
“今天不亮灯,只有周五周六……”
“早知道就昨天来了。”
我们站在会德丰广场东侧的人行天桥上,望着桥下的车流和远处的静安寺。
“你说我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今年,也许是明年,也许再也不见。”
时间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循环,我们在其中不断重复着相似的故事,直到我们学会从中解脱。
回程的15号线,不算太拥挤,她坐在了我对面的位置,几站之后,一对母子下车后,身旁的老人,拉着我让我坐在了空位上、回家的路上,时间好像变得很快。
“景洪路站到了,开左边门……”
“我先走了,到家和我说……”
我走出地铁门,望着地铁远去的方向,呆站了许久。
孤独来自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他们的影子扎根在旧时光,笑容不知道去了何方。
成人是什么?一个被年龄吹胀的孩子。——波伏娃
而你我都只是一个孩子。
“上次一起吃饭的那个女生,人家都没承认是你女朋友。”
“对……是是是……”
清明节后,我和前任互相折磨几日,我最终选择了分手,又回到了每天匹配60次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我认识了一个天秤座姐姐,她也是做红酒行业的。
双子和天秤水瓶总是很容易互相吸引彼此,我以约姐姐去看活动场地为由,把姐姐约了出来。
一起去Money Shops吃brunch,去Parking喝了咖啡,逛了MASONPRINCE,在初夏的晚风中走完了整个徐汇滨江。
“你亲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
“很甜,是我想记一辈子的甜。”
那天徐汇滨江的风很大,我脱下西装,把她搂在了怀里。
姐姐说她想见见我妈,用姐姐的话说,是去见行业里的前辈老师。
我软磨硬泡了半天,妈妈才勉强同意,同意的很不情愿。
这其实也是我带她见过的第一个女生。
“等会上去的时候不要拉手了,今天是来见老师的不是见家长的……”
“知道啦,都听你的。”
当我和姐姐上到妈妈公司办公室的时候,妈妈穿的格外正式,休闲西装,Maison Margiela的德训,和她很少会背出门的爱马仕的Kelly。
稍作参观之后,妈妈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闽南菜餐厅,定了一个小包间。
我和姐姐那个时候还在暧昧期,妈妈也看出我对女生有意思,也有在意无意的撮合。
饭桌上她们闲聊了很多,从红酒聊到了红酒,我在一旁不知所措。
妈妈曾说。
“有人要你就不错了。”
一度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临走时,妈妈拿了两瓶红酒给她,后来她们成为了很好朋友,姐姐给妈妈寄了一箱茅台冰淇淋,妈妈还发了朋友圈,如同闺蜜一般。
我也和姐姐说过。
“在我们家没有什么婆媳问题的,我妈妈人很好。”
对。
“至于我们的相遇,我有多种比喻,比如大火席卷麦田,我把所有收成抵挡给一场虚妄。
——余秀华
“我和你在一起并不觉得很开心,我也不喜欢有人总是管我,让我感觉不自由。”
“可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没有你我还怎么活啊!”
“我想你好好活着……”
“你怎么什么话语气都这么官方……”
那一天,我在那家中层领导每天都会PUA我,开会骂我的公司里工作,难以压抑情绪,一个人偷偷跑到厕所的隔间里,靠着隔间的墙壁上,哭了一整个下午。
“我没有你我还怎么活啊!”
“我想你好好活着……”
“你怎么什么话语气都这么官方……”
我感觉天塌下来了,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我该如何选择,我和妈妈发消息说,我可能想要跳楼,可能快活不下去了,我想从公司楼上跳下去,让公司赔家里一笔钱,也算死的有意义了。
“你死了你奶奶怎么办?谁陪你奶奶,你爷爷也走了。”
“我不应该被生下来,都怪我你们才离婚……奶奶总是说我有妈生……没妈养……”
“我也活不下去了,一起去死好了!”
“……”
“妈知道你活着很累,但妈不想你死……”
我拿过妈妈手边的红酒瓶,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妈,我陪你喝。”
“好。”
我望着墙壁上挂着的妈妈二十几岁的照片,再落到如今44岁的妈妈,她老了很多,也长大了很多。
我们40岁时,会死于一颗我们在20岁那年射进自己心里的子弹。——加缪《加缪手记》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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