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阿荇发布时间: 2024-10-27 02:54:31 浏览:10 次 发布地: 天气: 晴

        蒪岩夜话No.83 霉苋菜梗 客到,依惯例,须尽下地主之谊。酒过三巡,北方客人侃侃而谈,对江南菜,他们归结为清淡或者甜口,大有不够味儿的意思。 在追求滋味的旅途上,两个方向都可以获得极致体验。向左是原味:活跳跳的小白虾,不用任何调味,只需水煮,海产自带微微的咸味,入口肉质却是清甜的,至简至鲜;向右则是发酵:以腐坏的形式,通过微生物分解食材,产生成倍的谷氨酸,重组风味,获得愉悦,且更易让人上瘾。 其实浙东本味,小清新只是刻板印象。相反,这山海间的人,比别处似乎更为嗜臭。然而,这一风味,在呈现形式上,却相当地含蓄委婉。此类臭菜,通常只有自家餐食才会奉上,若有正式宴请,大概是不会端来的,生怕惊吓怠慢了外来的客人。市井无觅处,只藏民居中。因此显得非常小众。 中外南北都有代表性的臭菜。大航海时代的格罗姆鱼酱,北欧的鲱鱼罐头,华北的虾酱,华南的鱼露,以及浙东的霉鳓鱼,生带鱼酱…这类以水产为原料的腌制菜式,发酵以后,虽很鲜美,但气味浓烈直冲脑门。令人上头。好似至刚的拳法。 然而有一种臭滋味是幽隐,柔和而绵长的。只用植物类食材经传统方法,发酵而成,入口咸鲜交融,还能渗透到其他同烹的食材上,并直接改变它们的性味。据说要比鲱鱼罐头更臭,开辟出相当独特的风味。尤其是宁绍一带,每逢夏天,穿个背心短裤凉拖鞋,走过老民居的小巷,肯定能闻到臭香臭香的味道,这,就是霉苋菜梗。是我,更是老一辈本地人欲罢不能的心头好。 此苋非彼苋,我甚至都不知道其学名,也不觉得它和蔬菜能搭边。大概应是刺苋大叶苋之类的植物罢。宋代大才子,闽南泉州人苏颂,在其《图经本草》中写道:“赤苋亦谓之花苋,茎叶深赤,根茎亦可糟藏,食之甚美,味辛。”长得好的苋菜,茎秆粗壮,最长能有两米多高。老了,便会在顶端结出一长串细密的种穗。 迅哥儿吃没吃过苋菜梗,我不知道,但他的孙辈,老绍兴周作人有过这样描述:“苋菜梗的制法须俟其‘抽茎如人长’,肌肉充实的时候,去叶取梗,切作寸许长短,用盐腌藏瓦坛中,候发酵即成,生熟皆可食。” 三伏已至。此时便可去田里砍下苋梗,切成五公分长短,老嫩分拣盛放。稍洗,浸入容器里一天。讲究的人家,只用干净的山泉水或者井水,因怕这自来水带了太多的化学成分,不利于发酵,也影响口感。 苋梗泡了一天,水里已经微微泛起了白沫。这时候重新把它们洗一遍,新软的嫩梗,放进小坛,取陈年的老卤水浸入,能更快地发酵,三四天后即可食用。有些年纪的人,都很珍视多年存下来的老卤。又臭又咸又鲜,仿佛用上一勺,便能寻到穿透某些时光的捷径一般。毕竟这才是臭豆腐最根本的原料。 厚硬的老梗,则入陶瓮,用旧毛巾盖住口子,三天后再打开来看,里面已经长了白花了,可再放入调制好的适量盐水,重新封口,随取随用。其实在这做法上,各地各家都略有不同,也有只加小苏打的,这样制出的苋菜梗,更加碧绿,也只在后期蒸制的时候再加盐调味。 取霉苋菜十数段,置老豆腐之上,淋少许菜籽油或者芝麻油,蒸熟即可享用,十分下饭。不过我只吃熟的。坛子里舀出来,还带着白霉,却能直接入口的,的确是狠人。这么补充益生菌的方式,少之又少。 《追忆似水年华》里有这样一段话:“气味和滋味却会在形销之后长期存在,即使人亡物毁,久远的往事了无陈迹,唯独气味和滋味虽说更脆弱,却更有生命力。” 很遗憾,现在的年轻一代,对霉苋菜梗的接受度普遍比较低。 这是一种维系于时光和亲情里的制法,也需要品味者本身,基于某种特定文化土壤,在拥有了适当的自我沉淀后,方能去感受的厚重滋味。 今儿就聊到这儿,午饭特意蒸这么个苋菜梗,与诸君共享一下~ 十月二十六 #山野小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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