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二)
麦忙季节,两个打扮的不合时宜的人走在村子中格外引人注目,春丽尽量做到目不斜视,进了家门,最先出来迎的是二妹,她看着旁边的人定了一下,接过两人带的水果带他们进院子里坐着。
“妈知道你回来,去镇上定了菜,咱爸出去看诊去了,老三老四还没放学。”
春丽抬眼看到了梁上的燕子窝,问道,
“今年燕子没来做窝?看的像去年那个?”
“燕子窝在哪儿?我还没见过呢。”
旁边的青年略有些兴奋地问,春丽指了指房梁上那个看着乱糟糟的泥窝,青年顺着望过去,眼里的兴奋瞬间黯淡下来。
“咋了?”春丽问道。
“小学的时候课本上插图画的燕子窝整整齐齐可好看,没想到燕子窝长这样。”青年有些失望地回答道。
春丽突然心里有些酸涩,这时二妹拉了她一下,示意她跟着,带她来了药房。打开门的一刻,熟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二妹压低嗓子,
“姐,刚才那人进来的时候我跟他打了个照面,他看了看自己鞋上的泥皱着眉往咱家门槛上蹭了蹭。”
春丽愣住了,看着眼前有些不悦的二妹,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大门吱呀的声音打破了尴尬,母亲满头大汗的推着自行车,后座绑着镇上饭店的菜,春丽看向青年,此时他已经颇有眼色地上前接过东西和母亲聊起天,神色没有任何异样,春丽定了定心,从药房里走出去。
中饭吃的还算愉快,父亲开了一瓶好酒叫青年喝两盅,青年一开始推辞,后面还是陪着父亲喝了点,微醺之际,青年趁机向父亲表态,他一定会对春丽好。送走了青年,父亲破天荒地叫住春丽。
“这小青年还算靠谱,酒品还行,”父亲掏出一支烟,“想好了不回来了?”
春丽沉默了,父亲见状,咳了一声,没有像往常那样默默走开,而是慢慢从她小时候的事开始讲起。讲起她之所以叫春丽,是村里讲究按辈份排名字,她生在立春,又是春字辈,所以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春莅”,就是春天的到来,也是她给这个家带来春天的生机,可惜登记姓名的人在那个年代文化水平不高,阴差阳错成了现在这个名字;讲到父亲之前本来有机会在恢复高考时去继续学习,可为了村子和这个家,他还是留了下来;讲到这两年村子里的燕子越来越少,房梁下再也没有小燕子啾啾的叫声;讲到村里留守的老人和他们外出打工的孩子。春丽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这么多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踌躇了半天别扭地说出一句,
“爸以后少抽烟。”
那天过后,春丽的生活似乎又回归了从前,唯一不同的是她开始与青年谈婚论嫁。终于,在一个春天,她嫁给了这个把小麦当成韭菜的青年男人,婚后,城里的婆婆对她这个农村媳妇还是有些不满。又一年春天,春丽生了一个女儿,一切似乎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但电视播报开始出现了一个词:非典。
那段时间人人自危,白醋、板蓝根的价格涨的飞快,她抱着不满三岁的女儿回到娘家。这两年村里生活逐渐变好,家家户户也都有电视看新闻,有不少人也都跟风来父亲这儿买板蓝根,春丽惊奇地发现,父亲卖的板蓝根和之前的价格一样。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春丽问父亲,
“爸,城里的板蓝根现在贵的离谱,你咋还卖原价呢?”
听到这句话,一向温和的父亲眼神里带上了严肃,
“闺女,咱不发国难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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