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沧桑 趁暮色初起，想到白岩后面山上，看海尽头的夕阳，俯瞰英吉利海峡中这座美丽的海岛。 于是说走就走，三人一车，欣然出发。 太阳已近海面，在波浪上投下一片金光。 时间有限，只能驱车快行。 从镇北绕过大片草原和森林。羊肠小道刚够一台越野车行驶，GPS竟然也能显示道路。 花朵和茅草不断地从车窗旁擦过，道路一会儿开阔一会儿逼窄，一会儿平顺一会儿坎坷。 可能是目的地输入有误的原因吧，走进了一处居民点。 无边海天旁，居高临下处，有一片草原，草原的旁边，是十几栋简易的房舍，好像门前还都标着价格，居然，几千英镑就可以在这风景优美的海岛上拥有一栋小别墅！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里说的，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吗？ 你看，好多孩子拉着小狗一起在门前玩，还有几匹马，悠闲地在山坡上啃着草，这是一幅多么和谐的现世安稳图景。 如果没有世俗的功利追求，没有那么多红尘欲望，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该有多好啊。 不过因为我们一行的突然闯入，显然是打破了这里的安宁平静。孩子们停止了游戏，都用新奇的眼光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见暮色加重，赶紧掉头，继续选择另一条往山顶的道路。 转过一个山包，往西，另一片草原在等待着我们。 草原其实是山岭东坡，缓和向海面延伸下去，一直到白岩底部，与苍茫海天联接一起。 没空细看，继续把车往山顶开去。 地上本没有路，然而因为对土地无比放心，所以到处都是路。 越野车像奔驰的骏马，在草甸劈开草浪前进。 打开车窗，让山风带着野草野花的香味扑面而来。 直到一条铁丝网将我们挡住。 没有任何提示，只有简陋的水泥桩子拉着四根蒺藜铁丝，冷冰冰挡在车前。据说，是因为经常有人通过这里到白岩上去跳崖suicide，所以police把这个通向白岩顶部的道路封锁了。 “越是这样，越要向上走”，我们这样嘟哝着，发现铁丝之间的漏洞，完全能够弯腰越过去，于是一脚踩一根铁丝，一手提拉一根铁丝，互相照应着，也居然钻了过去。 走了四五米，竟然又是一道同样的铁丝网。前面杂草越来越密，开满了红红白白各色异花。花草有半人高，密得像是堆在一起。 不管了，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披荆斩棘，一直向上爬。可惜了许多红色的、白色的野花，被踩踏以后，凌乱倒在我们身后。 连过四道铁丝网，总算上到山顶。 宽阔的山坡平地上，巍然矗立着一座碑塔。在岛上最高处，白岩顶上，这碑是如此睥睨四方，据说天气晴好时，南望可及法国海岸，向北可以看到不列颠，它就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著名桂冠诗人丁尼生的纪念碑。 在这样风光无限的地方，为一个诗人立碑，可以想象，丁尼生在那个时代是多么受国人欢迎与崇拜！ 史载，维多利亚女王曾接见丁尼生，当面谈论信仰问题，“当提到一些哲学家不相信存在另一个世界，不相信永恒，他充满恐惧，认为他们的解释很无力”，丁尼生对女王说，“上帝存在，可是上帝之爱，比任何人都残忍。” 可以看出，因为死亡，丁尼生对上帝有着某种责怨的姿态。 联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些为了保护生命而设立的铁丝网，再看看这高耸的丁尼生纪念碑，不禁会有一丝慨叹：生命虽然是像蝼蚁一样渺小而有限的，但高尚的灵魂，却可以是永恒而伟大的。 站在丁尼生塔下，仰望着，读着他的诗：“与我同踏此星球的人类，是崇高的。在时机成熟之前出现，我的朋友与上帝同在，上帝活着，并爱着。一个上帝，一种法则，一种原理，那遥远的天堂，万物正一步步靠近你。”突然想起曹操曾经在大海边的叹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比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两人对生命与宇宙的慨叹，居然是如此相似！ 塔下的花，虽然是野生的，但竟然像是人工种植的一样，一律黄色的野菊，一两株野人蕉，红色的花朵与花茎，鹤立鸡群似地耸立着。风从海上吹来，众多的菊花、野蕉，像是弯腰鞠躬一样，对着高耸的碑塔点头。 海鸥在白岩上空飞翔，云霭反射着夕阳，显出淡淡的桔黄，这样的场面，颇有诗意，也更衬托出了一种历史的沧桑。 太阳终于沉入海平面之下。暮色苍茫。只得开车走上回程。 看着大海上晚霞余晖依然明亮，不禁又想起丁尼生的诗： 黄昏来临，晚钟已敲响，世界即将进入黑暗之乡。但愿，当我出发的时候，没有告别的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