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 初春的午后,我常倚在飘窗边看茶叶沉浮。玻璃杯里的银针起初是倔强的竹筏,横斜着不肯下沉,直到被时光浸透,才一叶一叶垂落成悬铃。三十的光景,大约就是这杯泡到三开的茶,褪了初沸时的浓烈,余温尚存,却要小心捧着才不会凉透。 晾衣绳在风里荡着未干的衬衫,水滴落在水泥台上,像一串总也流不出的眼泪。租住的老房子阳台狭窄,衣角常蹭到隔壁伸过来的蔷薇枝,那些带刺的殷勤总让我想起母亲的叮咛:"该找个人帮你收衣裳了。"可铁艺衣架早被岁月磨得发亮,如同我独自摩挲过太多遍的生活,在重复中生出薄薄的光泽。 久不动的书架最上层积着细灰,错落着那些写满批注的旧书本,多像年少时折叠的纸船,以为能顺着护城河漂向远方,却在某个雨季被泡软了棱角。 周末去花市买回的小苍兰,总在周四傍晚开始枯萎。青瓷盆里蜷缩的花苞让我想起冰箱里冻了半月的馄饨,皮子裂开时露出的馅料,像生活不经意泄露的破绽。倒是角落里的绿萝活得坦然,剪下的枝条泡在玻璃瓶里,不消半月又蔓出新的根须。 前夜暴雨突至,雨水顺着空调管道渗进来。我踩着凳子用毛巾堵漏,突然听见楼下孩童嬉闹着踩水洼。却让笑声格外清脆。那一刻的恍惚,像瞥见童年时弄堂里跳房子的自己,隔着岁月在积水中照见重叠的倒影。 如今也会在梅雨季晒被子,等阳光把往事蒸发成云。晾晒的蚕丝被轻软如雾,兜住所有未及言说的叹息。生活终究教会我,孤独原是生命的衬里,针脚细密地缝在每处褶皱里。 就像此刻晚风掀起窗帘,路灯钻进的光漫过地板上的盆栽,那些沉默生长的枝叶,正将斑驳的影子绣成流动的溪。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