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在《晚熟的人》里说他第一次坐火车是和三婶去矿上处理三叔矿难的事情。我第一次坐火车是上大学的时候和爸妈,
那是莫言和三叔架着公社的牛车和三叔去三嫂家拉嫁妆——三嫂还没过门,路过铁路桥洞的时候有一列喷着强劲的白气去青岛的火车,铿锵有力的车轮声和震耳欲聋的汽笛声,让他心里萌生了无限向往,
家里有一块地在我们村的北坡上,南边紧挨着108国道,西边有座寺庙——灵光寺,我们都叫他“新庙”。因为本来就是一座庙,被我们村的一个懒汉发展成了寺,这个懒汉是我妈姨丈家的老大,据说是家里太过贫穷自己也好吃懒做才走上了出家这条路。在寺庙和地的北面是一条埝,埝上有很多酸枣树,埝下是很早之前的古河道,现在是一大片平原,人们在上面种着庄稼,一条铁路从中穿过,听说附近一些老人没儿孙照顾,又没有自理能力时,就会卧轨自杀。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现在铁路旁边都围起了高高的栅栏,以防这上述事情发生,当然还要防止偷煤——拉煤车有时候会短暂停留。沿着我们村向北走,过了108国道,下坡,穿过那片平原和铁路桥洞就到了我们镇上,一个不算繁华,但很有晋南特色的小镇。铁路桥洞现在也已经由单向变成了双向,铁路也是。
小时候我是出了名的“爱去地里”,其实我很不愿意去,但因为父母上班,爷爷早逝,家里的几亩田地,都落在了奶奶身上,奶奶不想让我去地里遭罪,经常把我放在邻居家,但我又哭又闹,所以奶奶驾着牛车拉着我去地里,只不过我很少干农活,一般放牛的任务是交给我的,奶奶会不时地抬起头吆喝我一声,以防被人贩子拐走。等我大一点的时候,奶奶因为常年年劳作,已经不能胜任农活,所以经常是爸、妈、我还有我姐一起去地里。“北坡上的地”是我最爱去的,因为可以去庙里玩,也可以凑巧看到火车,但多是煤车。火车经过时,会拉好几次汽笛。好像是专门告诉我它要来一样,每次火车一经过,父亲总是呼喊着带着我们全家一起去看,火车冒着白烟,哐次次,哐次次,哐次次,卖力的往前爬行着,但不像莫言看到的那样铿锵有力,因为煤车比普通列车多出很多节,那多出来的汽笛声我想是它无力的呐喊。父亲还经常让我们数有多少节车厢,但多数是说不清的,因为这条铁路上经过的都是煤车,黑乎乎的连成一条线,数错是经常的事。有时候只有一个空车头,好像日本人的巡逻装甲车。等年龄再大一点的时候,我经常会自己一个人坐在埝上看火车,这会的火车已经变成电车了,也多了一些客运列车。煤车经过时我总感觉还是很慢,后面密密麻麻的车厢拽着它,拉着它,拖着它。
听奶奶说父亲那会考上了云南地质学院,但家庭条件有限,再加上yz。最后去了师范,当了一名乡村教师,我总觉得我的家庭就像煤车后面多余的车厢,阻挡了父亲的高飞。我问过父亲他是否后悔,他总是避而不谈,最多说一句后悔药没处卖。后来看贾樟柯的《小武》里,小武他们追着火车跑的情节,总会想着父亲当年也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吧!
上大学那年,在火车上父亲一夜未睡,第二天也是精神抖擞的,更加印证了我之前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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