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千载一东坡
1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但回望东坡这真切的一生，却都在风雨起落中：
弱冠之年高中进士步入仕途，
因反对王安石新法而落“乌台诗案”身陷囹圄；
后东山再起于司马光，因不见容于旧党而自请外放；
之后又一贬再贬，至惠州到儋州，终死常州。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这起落的背后，是变法与党争。
而根源，则在北宋开始正式成型的士大夫政治。
2
尝私幸端门，见新进士缀行而出，喜曰：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王定保《唐摭言》
这典故讲的是士大夫的一个重要变迁：
唐朝以前的士大夫阶层多为门阀贵族，
宋朝以后则是以科举出身的进士为主，
而唐代则是从“门阀”向“科举”转变的交替期
大家都听说过魏晋时的“九品中正制”
及所谓的“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
因为当时正是典型的贵族社会：
贵族官僚背后有家族、集团、地域的政治、经济、
军事实力为依托，
数量有限的几家贵族以联姻方式组成集团，
把持朝政
而隋炀帝为了提高对朝政的掌控力，
便发明了“进士科”的制度，
通过考试来获取他所需要的官员。
之后的唐太宗因“玄武门之变”、
武则天因“牝鸡司晨”
都需要大量血统不太高贵的进士们的支持：
因为这是一个职业官僚，
他们从考场起家，为天子门生，是朝廷命官，
其地位和权力仅来自皇帝的一纸任命，
其荣辱沉浮全听朝廷之命，
只能与朝廷同呼吸、同命运
3
自欧阳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经学古为高，
以救时行道为贤，以犯颜纳说为忠。
——苏轼《六一居士集序》
朱刚老师说：
宋元以来，凡政治活动、经济决策、法律裁断、
军事指挥、文化创造……
在中国社会的几乎所有领域，
科举士大夫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精英：
既是政治家，也是思想家、学者、诗人，
或者还是军事家和外交家
而在经历了宋仁宗和范仲淹、欧阳修等名臣
共同缔造的“庆历新政”之后，
北宋的士大夫政治呈现了一番新面貌，
正如张载（苏轼同榜进士）所说：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一是“以道事君”：
士大夫要以天下为己任，他们以自己拥有知识、
“合理”观念或把握的意识形态来施行政策，
教化万民
二是“为民请命”：
即为生民立命，他们抽象地“代表”所有的民众，
“为哑巴开口，为一切孤独的伸冤”
三是“纲纪四方”：
即通过教育、谏诤和对意识形态的强调，
以“纲纪”来管理士大夫队伍，
而皇帝不过是处在这个队伍的顶端的一员
正因如此，
科举士大夫不是某一实力集团的代表，
所以也就不是各种社会势力
及其利益、愿望的托协调和，
而是“正当性”的论证、实施和维护，
任何一方要么是君子要么是小人，
是忠奸、良莠的对立，
进而就是党同伐异，必欲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就是苏轼的遭遇，
也是之后一千多年士大夫阶层的遭遇
《阅读苏轼》
作者：朱刚
出版：北京大学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