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一月,我因病休息家中。聊了一个月的网友A提出要给我送粥,几番推脱未果,便允他端着食盒进了门。瓷碗里的白粥还腾着热气,他坐在沙发上看我在餐桌前喝完,目光温和得像冬日里的暖光。离别的时候,我突然说“抱一下吧”,掌心触到他外套上的绒毛时,满心都是被陌生人温柔对待的感激。那时的我们尚不知,这碗粥会成为故事的序章。
此后联系渐渐频繁,深夜里常常碰杯,威士忌在玻璃杯里晃出细碎的光,我们聊童年、聊理想,也聊那些藏在夜色里的孤独。十二月,A发现我在相亲,竟认真帮我分析起对方的资料。我望着对话框里的文字,忽然有些恍惚——原来在他心里,我们只是能畅聊的朋友吗?这样的猜想让我乱了分寸,刻意在圣诞节断了联系,想让发烫的头脑冷静下来。节后他约我吃饭,离别时掏出一个丝绒盒子,银色的项链在路灯下泛着微光,我接过时指尖发颤,像捧着一团捉摸不透的迷雾。
元旦那天,父母突然通知我两个月后订婚。对着相亲对象那张陌生的脸,我像被塞进一个早已订好的模具里。他们口中的“合适”“稳妥”,不过是在完成一项既定的人生任务,没人在意我眼里是否有光。那些被压抑的委屈像破土的种子,在胸腔里疯狂生长。整个春节都浸在冰水般的窒息感里,饭桌上双方父母热烈讨论着订婚细节,我只能扯动嘴角,把苦涩咽进喉咙。深夜里我常对A说“真想一跃而下”,他总是急切地阻止,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像一双无形的手托住摇摇欲坠的我。我问他“如果……,他们会不会让步”,他说“别傻了,只会让你更痛”。那些凌晨三四点的时光,枕头被泪水浸透,我望着天花板想,我的人生是不是就要这样被困死在无形的牢笼里。
二月底,我坐在心理咨询室的沙发上哭到失声。咨询师轻轻说“你的感受很重要”,这句话像刺破阴霾的光。A靠在咨询室外的白墙上玩手机,见我出来立刻锁了屏幕。我的脸上满是泪痕,样子狼狈极了。陪我去男方家那天,他反复向我确认,你不是恐婚,你只是厌恶他,对吗?我点点头。我上楼去谈判,他在楼下默默等待。过了二十分钟,下楼看见他的身影,心里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后来,面对铺天盖地的质问,我不知所措,恐慌不已。他抱紧我说:“别怕,我会陪你度过。”那夜我睁着眼直到天亮,看窗外的天光一点点亮起,像在见证某种新生。
三月的风带着梅香吹来,我们在开满花的小径散步,去街角的小店探店,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到深夜。春天的一切都美好得让人心惊,可我知道,身后父母的沉默像高悬的剑。A说“要学会独立,哪怕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我抬头看他,他又补上一句“不过你还有我”。这句话让我想起那个送粥的冬夜,原来有些温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支撑生命的支柱。
转折发生在四月中旬。那晚我们在公园散步后回到车上,对面突然有车灯闪过,强光里我认出了父亲的车牌。指尖在方向盘上骤然收紧,A说“我去和你父亲谈谈”,我却摇摇头——他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我们的故事,在传统观念里又该如何被理解?那夜的沉默像一块压在胸口的石头,我独自熬过那些质疑的目光,好在他始终站在身边。
如今我们依然一起看音乐节,计划着去杭州的旅行,可每当想起父亲车灯里的神情,心里总会泛起一丝苍凉。
未来会怎样呢?或许像春天的风,温柔却不知归处。但至少此刻,我们的手还紧紧相握,在这薄凉的世界里,努力焐热彼此的人生。

评论:
如初: 好文采
爱吃锅包肉的金坛人: 他不婚,吃亏的是谁
作者: 如果遇见能托住你坠落的人,算不算中了头彩?毕竟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将就着与看不懂自己眼泪的人同床共枕。